“眉毛是劍眉，嘴唇不太清楚，一直說話、大笑的，哎，差不多了吧。”高零不太在行做肖像拼圖，當刑警那會，這種細心的活都是搭檔游沐負責。

高零對人的長相不感興趣，也很少注意每個人的不同特征，游沐恰恰相反，他似乎很樂意去觀察別人。

“高零你是不是2天沒換毛衣？趕快換掉吧，領子上的咖啡污跡太礙眼了。”

“我發現君嵐換了一款比較鮮亮的唇彩，因為之前我說過，她更適合明艷一點的東西，一整天跟尸體打交道，不能把自己也搞得灰暗。嘿嘿，沒想到她會在意我說的話，挺開心的。”

游沐傻笑著說這些話的時候，即使覺得這家伙作為男子漢大丈夫有點婆媽，還是沒辦法討厭他。

就這一點來說，柯飛跟他很像。

“前輩！”柯飛提著一大袋飲料和下酒菜踢門而入。

高零從電腦那邊抬起頭，皺眉想：白天不要說人，這天都黑了，怎么還這么邪門啊。

“下酒菜為什么要搭配果汁？你是未成年嗎？”高零不滿意地挑剔袋子里的果汁，對這樣的搭配給出差評。

柯飛苦澀地嘆口氣：“我跟前輩不一樣，可不能隨意爛醉，一覺睡到天昏地暗，隨時要出任務。最近事情本來就特別多，煩死人了。”

高零滿臉嫌棄，伸手把擋著他視線的袋子推開一邊，繼續盯著電腦屏幕，把肖像拼圖做好保存。

柯飛說著就擰開蓋子，“咕咚咕咚”，一口氣喝掉了半瓶酷兒，嘴一抹：“呼，舒坦多了。前輩，你在干什么？我在路上遇到夏櫻，說有新工作。”

柯飛使勁往高零身邊擠，擠得臉都快碰到臉，把高零逼得投降，身體往后一倒，轉椅也跟著后移。

“你不如先去給我買點啤酒過來？讓我安安靜靜把事情做完，成嗎？”這種要從自己腦內記憶里做出肖像拼圖的活兒，就算柯飛是現任警界精英也幫不上忙。

“這張臉，不是昨天在河邊發現的死者嗎？前輩，你做他的肖像拼圖干什么？人都死了，你找到他也沒用。”這個發展倒是完全出乎意料，高零都被驚得說不出話來了。

死了？自己還真的做了大半天的無用功。

“你干嘛不早點來，可惡。算了，這是我接受的少女失蹤事件調查中的相關者之一，這人死了？調查的怎么樣？有沒有發現一名叫林安兒的少女牽涉在死亡事件中？”高零直接拿出林安兒的照片，讓柯飛確認。

高零懷著希望拿出林安兒的照片，假如這個小混混的死牽涉到了林安兒，警方肯定已經對林安兒展開調查和追蹤。從柯飛這邊拿到情報，就能輕松完成林毅風夫婦的委托工作。

柯飛搖搖頭：“這個小混混，確實是被一名女高中生刺死，不過那名女生叫簫瀾，好像精神有問題。根據目擊者證言，簫瀾突然發瘋，瘋狂刺向那個小混混。”

“發瘋？”聽到這個詞語的時候，高零腦海里浮現出來的是游沐死前最后的表情——瘋狂。

“開，開槍！殺了我！快！”游沐瘋狂大喊著，死死按住槍，他像是在和身體里的另一個自己搏斗著，喊出這句話的那幾秒鐘是他本體意識獲得短暫勝利的唯一時機。

那種突然爆發的混亂、恐怖和異常瘋狂，令高零陷入了崩潰的邊境，他根本沒辦法做出判斷，他不知道游沐身上發生著什么事情，是什么令他瘋狂。

“前輩？剛才說的話，你可千萬不要往外說。簫瀾未成年，又有精神病證明，現在不能對外公開她的信息。”

柯飛的話讓高零聽著有些不快，忍不住吐槽道：“規矩是吧？我當刑警的時候，你還背著書包上學堂呢，這點小事還不至于要你來教我。”

“你當刑警的時候，我已經快大學畢業了好嗎？不要把我說的跟小學生一樣！一副高高在上的長輩口吻，其實前輩比我幼稚多了，還缺乏生活常識和自理能力。”

“缺乏？我只是不樂意把時間浪費在家務和瑣細事情上面，大部分男人不都是這樣嗎？我告訴你，要是我認真料理起來，家務活做的可好。那樣的話，偵探事務所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了。”

“大部分男人都這樣？前輩是繞著彎說我不像男人嗎？”

兩個大男人在空寂的偵探事務所里互相扯皮，簡直比小學生吵架還要幼稚，意識到這一點，高零主動舉起雙手表示投降和解。

“為什么突然認真跟我吵架？你是多閑？既然如此，幫我查一下林安兒吧，12月10日下午，她曾經和被簫瀾殺死的小混混一起出現在南附高中，打傷一名女高中生。在那之后，林安兒跟家里失去聯系足足一個星期以上，今天她的父母來委托我找人。”

“被殺的小混混叫安俊，12月10日確實被叫到警局協助調查，但是他和他一伙混混一口咬定是許文蕙先動手，說他是自衛時錯手打傷許文蕙，還說他和許文蕙是朋友，發生傷害事件純屬意外。后來，有個衣冠楚楚的男人帶著律師來，把他們保釋出去了。”

林安兒、許文蕙、安俊和簫瀾，還有安俊背后的人物，他們之間有隱形的線牽連著，這根線卻打了無數個死結。

“不過，我們抓到了安俊的同伙，那家伙雖然知道的事情不多，倒是剛好說了一些林安兒的事情。”

有希望打開其中一個死結了，高零眼神一亮，柯飛清了清嗓子，故意賣關子：“我提供線索幫前輩完成委托工作，是不是能分紅？”

“人民的公仆，中國好后輩好男人，說這種話合適嗎？”高零拿起一瓶酷兒，做出干杯的姿勢，擰開蓋子喝了一口，驚喜道，“意外的，小孩子喝的飲料還挺好喝。”

高零愿意嘗試自己喜歡的飲料，接受了自己的好意，柯飛像個孩子一樣，開心得忘了計較，立刻把知道的情報全盤托出：“林安兒和安俊是前兩個月才認識的，林安兒對安俊言聽計從，甚至賣好友。林安兒和安俊想拉許文蕙入伍，簫瀾似乎也是林安兒的學妹，被牽扯進去的。”

“關于林安兒的變化，我也聽她父母說了點。幾個月之前，林安兒還是個標準的乖乖女好學生，突然就變了樣。”

“這么說起來，我們調查簫瀾的時候，無論是同學還是老師，都反映她很文靜內向的女生，誰都不相信她會發瘋殺人。目前推斷她的殺人動機是想擺脫安俊，但她有精神病證明，也不好定論了。”柯飛個人的判斷是，簫瀾被林安兒和安俊誘騙入伙，之后想脫身，情緒失控下殺了安俊。

簫瀾恨安俊，必定也恨死了拉她下水的林安兒，高零不自覺便脫口而出：“林安兒該不會也被殺掉了吧？”

柯飛用一種驚訝害怕的眼神望著高零：“前輩你不要烏鴉嘴啊，我們組的人是有在懷疑，只是處于懷疑階段啦。那個被抓住的小混混說，一個多星期沒見過林安兒了，安俊其實也在找她。但是，她竟然敢不回安俊的信息和電話。安俊一氣之下，就去找簫瀾麻煩。”

“慢著，那個小混混有說具體時間嗎？林安兒是那一天開始失蹤，哪一天開始跟安俊失去聯系的？”

高零猛地從轉椅上站起來，柯飛被嚇得退了兩步，嘴里還咬著一只炸蝦，發現沒辦法好好說話，把炸蝦咬剩尾巴直接吐掉，嚼了幾下咽下去，才回答道：“就是12月10日之后。那天鬧出事來，安俊說要避避風頭，讓林安兒也回家去呆著。”

“慢著，12月10日林安兒和安俊到南附高中找許文蕙麻煩，打傷許文蕙后，安俊叫林安兒回家去？”

柯飛不太明白高零重復一遍的意義，點點頭：“那個被我們抓回去的小混混說，林安兒對安俊言聽計從，大概是回家去了吧，反正就跟他們那伙人分開了。但是，12月12日，安俊再次聯系林安兒，手機關了，找不到人了。”

“12月9日，我的女兒離開家，之后再也沒有回家。”高零在回憶里翻出了這句話，林毅風和吳芬確認過這個事實，當時他們都點頭認同了這個事實。

12月10日下午，林安兒和安俊他們分開之后，究竟有沒有回家？

錯亂的時間，猶如互相交錯打結的毛繩，高零需要把它們解開。

林毅風在12月9日中午，直接從公司出發去異地公干，能回答這個問題的人，只有他的妻子，林安兒的母親——吳芬。

不知道為什么，此時此刻，吳芬手背上那可疑的傷浮現出來，仿佛那些從傷口溢出的血液還在黑暗中咆哮，召喚自己。

高零圍上圍巾，外面夜風起了，冷意鉆進來，能夠推斷外面的溫度和冷風多難受。但是，高零必須立刻去確認一個事實。

“我出去一趟。”

“咦？現在還去哪？我買的這些東西怎么辦？”

“你自己慢慢吃，吃完記得順便幫我把廚房收拾一下，垃圾扔一下，水槽里的碗筷洗一下。”

“前輩真是任性，這種飲料，難道不是最適合前輩這種比誰都孩子氣的人喝嗎？”柯飛心里悶悶的，只剩他一個的偵探事務所，連空氣都是死寂，簡直令人喘不過氣。

柯飛咬住魷魚絲，挽起衣袖：算了，干活吧，洗洗刷刷也能轉換心情。

因為簫瀾有精神病證明，又是未成年人犯罪，案子已經轉給了其他組的同事負責，心里郁悶和在意，卻不能隨便插手了，所以才跑到事務所來找高零吃吃喝喝。

用洗潔精把廚房擦了一遍，又用清水擦了兩遍，打開餐桌的吊燈，橘黃色的光芒特別舒心，廚房里的餐具和設備被照耀得閃閃發光，柯飛心情大好，不自覺就哼起小曲來。

這是他特別喜歡的一首歌曲的旋律。

“游沐！”君嵐哽咽地望著那個正在哼著她最熟悉和喜歡的曲調的背影，喚出名字的瞬間，卻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傻的錯誤。

“抱歉，我認錯人了。”君嵐道歉起來也是成熟的韻味，全然沒有小女生那種驚慌失措，更多的是落落大方和溫雅有禮。

柯飛內心暗暗叫道：壞了壞了，光是外貌氣質和聲音就全部正中紅心，完全是我心目中的女神模樣！

她剛才深情喚了一聲“游沐”，那種有心而發的激動，不是一般朋友會懷著的情感。

在警署，柯飛被大家稱為“警犬一樣靈敏的家伙”，他靈敏地意識到，這位女神和游沐之間關系匪淺。

“你叫的名字，是前輩以前的搭檔吧？”柯飛心里藏不住事，他立刻采取主動，急切地想要確認一下自己的直覺。

“你認識游沐？啊，我真的犯傻了，抱歉抱歉，可能剛剛結束尸檢工作，還有點疲乏，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。你既然在高零的偵探事務所做家務，肯定是他信賴的好友，聽他提過游沐的事情，很正常。”

尸檢工作啊，果然沒猜錯。